Monday, November 05, 2012

跳躍式草稿 (Rhapsody)

她做了個夢,在橘火紅色和紫色的天際漸層的背景前,有海浪拍打著海岸一波波的潮水聲,她站在鋼琴旁邊,徒手拆著,一鍵一鍵地、一個黑鍵、一個白鍵,再一個黑鍵、再一個白鍵,拆下連在鋼琴肚子裡像是積木一般左右缺著口的鍵身,一根根重疊著重疊著重疊著重疊著重疊到天空的邊緣,把夕陽遮著,只留下緊咪著眼睛目視到在這巨大裝置藝術品的背後發出的餘光。這時候琴身已經空虛,留下沒辦法再共鳴的琴弦,或長或短軟趴趴無力地蜷曲在平台上。堆放在那兒的黑鍵和白鍵,不再像以前只有半個音符的距離,因為失去了發音的功能,雖然彼此交疊但距離更遠。

雲南邊疆的珍獸,飛似地啣著一把火,與巨獸般的琴鍵堆擦身而過,火苗在風中飛揚著轉一個圈,悻悻然地向下墜落堆上,起先是高音鍵著了火,霹哩啪啦的木柴燃燒聲比琴曲還美,又一陣風襲來,把火吹的更高。

在準備演奏會的那段時光,偌大的演奏廳就屬於他們倆了,他在平台鋼琴前一次又一次的彈奏、修正、彈奏、調整、彈奏、融入,搖頭晃腦的投入神情一開始真會讓人發笑,有時嘴中唸念有詞,不斷吟唱,不論是開車、走路、洗澡、教課、睡前、起床、吃早餐、看電視,無所不唱,後來在看紀錄片時才知道原來顧爾德那個怪腳也是從頭唱到尾。他渾然忘我練習的同時,她就在舞台上奔跑著、戲耍著、靜靜坐著、或坐在舞台的邊緣兩腳騰空漫無目的的踢著,望向台下幾千百個空乎乎的座位微笑著;她有時站起來跳舞,有時唱著自己的歌,有時蜷縮在第一排鑲著紅絨布的座位上睡著,閉上眼聽著有點小錯誤或重複又重複練習的幾個小節,直到練習結束,這就是她不畏懼舞台的原因了,整個時間和空間是屬於他們倆個和純粹音樂的。正式演出的聚光燈一打在他身上時,她也微笑,在觀眾席的最後一排燈光找不到的地方輕輕的坐著。前一晚準備獨奏會後派對要使用的手指小點心,也有點累了,有百人份呢,還好有朋友的鼎力相助,還有H愛他的心,和對她複雜的心情,感謝飛利浦.格拉斯。

生命是由不斷重複和偶爾的變奏堆疊而成,像血液的不斷從右心房穿過右心室,經過肺臟供給了氧份之後,再流入左心房心室,從主動脈供給肉身所需,代謝後的血液經過靜脈回到心臟,完成一次又一次的循環運輸。心跳每分鐘跳動的次數雖然每人不同,但仍為了生存而持續地跳著;風還是吹著,只是方向和位置循環變化不同;天空白雲依然流動,呼吸依舊,如果以彈琴為計算單位,日子就在一場又一場的獨奏、練習、合奏、練習、協奏、練習新曲目、練習、練習、練習、練習的速度下慢慢的逝去。啊,是的,就像一朵花盛開的過程,由含苞到慢動作播放,清晨吸飽了露珠,一片片花瓣慢慢綻放的close up 鏡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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